◇事发<一>
「我怀孕了。」坐在黑鸟对面的女人开门见山。
黑鸟一时无言,最近她妻子写信说是要来,这桩子事本就够让他心烦得了,现在她喜爱的女人还来这一出,搅得本就心神烦躁的黑鸟心乱如麻,一时出口有些不分轻重,全然没有顾忌女人的心情,「要不…打了吧。」
这回轮到女人无话可说。他本以为就算这人再怎么花心,面对自己的孩子总该能会收一点心,认真对待,可没想到……却还是那副不愿承担的姿态。
「孩子我会生下来。」
这可把黑鸟给听急了。
「别冲动啊!这可关系到你今后的人生大事,你可得考虑清楚了!你现在还年轻,没必要……哎,而且孩子生下来也……」
可他说的像是别人的事一样。
「这你放心,我自然是全都想过之后才会来找得你,告诉你也只是通知你一声。」
「你知道的……我……我可当不了孩子的父亲!」黑鸟还在推脱。
「我也没想让你当。」
女人甩下这一句话,便起身离开了那伤心之地。
◇事发<二>
难不成……我真的错了?
自阳子那日,对于分手报复一事,西野便再也没了干劲。
她开始怀疑自己的所作所为真的是正确的吗?自己的本意只是为了报复黑鸟,对于那些女人,西野只觉得她们同样也是受害的人,她本想通过分手让她们逃离黑鸟的骗局,可如今她的行为反倒深深地伤害了每一个人。
自己真的应该把复仇的快乐建立在那些女人的绝望之上吗?
她真的是对的吗?
西野越想便越觉得头大。
隔日上午,西野收到了一通电话。是从医院打来的。
「喂,您好,请问是黑鸟世之介先生吗?」
「是我。」西野本以为又是黑鸟情人打来的电话,她本想挂了的,因为先前在阳子那儿发生的事,让她现在有点力不从心。可没想到……
来人却说了她想也不敢想的事情。「您的妻子前两天被送到了医……」
「你说什么?!」西野朝着电话大吼。
「您的妻子现在正在我们医院治疗,还请您快点过来一趟。」
西野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。什么,医院?为什么人会去了医院?究竟发生了什么,怎么会……
「喂,黑鸟先生您还在吗。」
「我在我在。」「那么我这边和您说一下我们这的地址,然后请您快点过来一趟,不然……」
「不然什么?」她十分关切。
「恐怕您的夫人……」
此话一出,西野的心,不禁有些一颤。
◇事发<三>
电话那头告知的地址就在东京,而且是离黑鸟家相当近的地方。为何西野的身体会出现在东京,这一点西野自己也摸不清头脑,要是那里面的就是黑鸟本人,指不定,是他也想着与西野一样的事,才会从九州大老远赶过来找她,相当可能。
可他又为何会到了医院?这一点就让西野百思不得其解了。
从病房里退出,轻拉上门,西野紧跟在了主治医师的后头。
「医生,我妻子……」
西野刚才从病房里撇了眼自己的身体,脚被打上了石膏吊着,手也是一样,整个头也被绷带给团团缠住,只留了张脸在外面,她甚至都不敢相信那就是自己。
她不敢碰自己的身体。因为冥冥之中,西野能感觉到,要是碰了,自己就会回到那儿去。
她说不清。
「你妻子前两天出了车祸,被人送到了我们这,身体倒是没有特别大的问题,主要是这头……」
「你得做好心理准备,有可能她一辈子都醒不过来。」
医生的话,倘若朝她下达了最终的审判,西野竟一时有些站不住脚。
「一辈子都……?」
「但也不是绝对,以前也有不少醒过来的病人,还请您不要放……」
「开…开始什么玩笑!」
「要是那家伙一辈子都醒不了的话!我先前的努力都是为了什么……」
「像个白痴一样,去为了报复一个根本就什么感觉不到的人,」
「扮成那家伙,伤害了一个又一个人,稻叶,阳子,阿叶,还有……木子,好不容易、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,他凭什么一个昏迷不醒就又什么都不用去承担就一走了之了啊!」
「又是这样!又是这样!那个自私的家伙!又是这样把自己的责任推给推脱掉了! !给我醒过来啊!」
黑鸟世之介!
西野抓着医生的领子,几近疯狂得咆哮,宣泄着。
可任凭她如何,黑鸟昏迷不醒的事实也已经无法改变了。
你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,同样的,你也无法去报复一个什么都感觉不到了的人。
愤怒伴着愧意,经流良心,一并涌上了嗓子眼。
她咆哮着,接着变成了抽泣,然后是大哭。
谁也不知她为何而哭,或许只有她心里才能明白。医生安慰着她,不要绝望。
可没有再比让她面对前路更加绝望的事了。
形单影只。西野手中名为报复的拐杖再也撑不住她那风中残烛的身体。
那是一副男人的身体,里面却住着个并不坚强的女人。
只是一夜之间,她失去了自己的丈夫,自己的身体,自己的生活,甚至还有她自己本身。她本该只是一个乡下的糟糠之妻,虽说丈夫背着她外遇,可无知者最幸福,按着原先的轨迹,她能美满的渡过一生。但却莫名其妙地让她卷入了这场风波。而她又出于私心,决定报复黑鸟——建立在那些情人的绝望之上。
回首与那些女人的故事。
她让最纯真的女孩对于美好爱情的寄托荡然无存。
她让浮世孤舟上的母子失去了溺水前的最后一柄稻草。
即便连那个表里不一的桃谷,她都不知道,在这段姻缘断了之后,她是否能改过自新。还是说……这个结束只是下一段错误的开始。
西野开始彻底怀疑起自己行为的正确性。
自己真的错了吗?难道黑鸟不该受到惩罚吗?可就算真的办到了,那家伙真的会因此产生愧意吗?
她感到茫然。
要是当初她不打算报复而是直接回到九州……现在她俩是不是早就见面了呢。或许已经在谈离婚协议,可能都到了签名的步骤。西野肯定会在写下名字后给他俩大巴掌,让他滚的越远越好,永远不要出现在她的面前。
比起刻骨铭心的愧意。
从今往后,各不相关。
或许那样才是最寻常,但又是最好的结局吧……
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,西野想了很久。
直到有个人拍了下她的肩膀,她才抬了起头。
那人正是木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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